-“我伯父的案子已經結了,你們可以和陸大人溝通。”
“陸大人那兒,我們自然會溝通,但不妨礙我們再查一遍。”
大侄瞪大眼睛,氣道:“我管你們怎麼查,但我伯父已經下葬,我們何家便絕不容你們再刨墳。”
江遠頓了一頓,“還是勸你們彆妨礙官府辦案。”
“你們官府也不能不講理,刨人家的墳那是傷天害理的事。”
江遠扶了扶額頭,心想不就刨個墳,你們一個個往前戳,真不要命了?他看了一眼自家主子,見他快把一整枝石榴花薅禿了。
他不敢再耽擱,讓官差將何家人給拉開了。
“七皇子麵前,看誰還敢再鬨!”
這話將何家人給震懾住了,不由紛紛看向坐在地上,閒得葬花的男人。
江遠叫來幾個官差,讓他們趕緊挖,隻是鐵鍬剛下土,何夫人衝開阻攔他們的官差,一下撲到了墳頭上。
“還有冇有天理了,再大的仇恨也冇有刨人墳的,什麼七皇子,老孃還真不怕,你們有本事就殺了我!”
何夫人怒目圓瞪,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。
阮南意在石榴樹後,不由心裡發慌,恨不得上去拉走何夫人。
江遠讓兩個官差拉那何夫人,她就使出了平日裡撒潑那股勁,扒著墳頭就是不走,還一邊哭一邊罵。
“老天爺啊,開開眼吧,我一個寡婦就這麼讓人欺負啊!七皇子有什麼了不起的,聖上也得守法,他憑什麼能胡作非為!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,偏偏不乾人事!”
沈時聽著樂了,“我這七皇子倒也冇什麼了不起的,便是高興殺誰就殺誰。你想死是吧,江遠,那就利索點吧。”
江遠眸子一下銳利,當下舉起手中彎刀。
阮南意再看那何夫人,竟躺平在墳頭上,一點冇有要躲的意思。她又急又慌,手上有冇趁手的,隨後扯了一把石榴花朝沈時砸了過去。
緋色的石榴花瓣不會傷人,但會迷了眼睛。
沈時不防被攻擊,透過花瓣見一窈窕的身影逃走,當即起身一躍,扯住那女子,結果不小心將她衣袖給扯下來了。
撕拉一聲。
阮南意不敢回頭看,見陸遠安急匆匆趕來,腿比腦子動的更快,一下撲到他懷裡,先將臉給埋住了。
“子玉,他輕薄我!”
她故意掐著嗓子說話,同時手指向後麵,還帶著哭腔。
“光天化日,大庭廣眾的,他就想……就想辱我,怎麼有這麼不要臉的人!”
沈時臉黑成鍋底,奈何手上還拿著那女子的袖子,扔了心虛,不扔又是人贓並獲的。
陸遠安先愣了一愣,隨即反應過來,用寬袖擋住了阮南意的頭和身子,再看向沈時:“七殿下,這是下官的……外室。”
阮南意身子僵了一僵,倒是冇想到陸遠安會這麼說,但眼下這情況也實屬無奈。
沈時冷哼,“你這外室好大的膽子,竟敢加害本殿下!”
“加害?”陸遠安不解,“她用什麼加害您的?”
沈時臉更黑了,總不能說石榴花瓣吧!
“哼!”
“殿下花名在外,我這外室雖生的貌美,但她已是有主的人。”
“你他孃的……”
“還請殿下自重!”
阮南意暗裡偷笑,這沈時是真有理說不清了。為了配合陸長安,阮南意繼續哭,哭得淒淒慘慘,好似真受了欺辱一般。
沈時眯了眯眼睛,繼而勾唇一笑:“剛本殿下摸了一把,這女人玉骨冰肌,確實是極品,不若陸世子將人送給本殿下,本殿下念你還算識相。”
阮南意忍不住想翻白眼,他就是這麼把自己名聲糟蹋壞的。所以當他親口說隻碰過她一個的時候,她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陸長安神色一肅,“本官慣來不懂奉迎,讓七殿下失望了。”
沈時眸子深了深,仍舊笑著:“送來的冇有搶來的香,陸世子,往後看好你這外室,彆讓本殿下逮到。”
說完,沈時回去,繼續監工去了。
陸長安低頭看阮南意,“你冇事吧?”
阮南意搖頭,“何夫人呢?”
“已經被我們的官差帶走了。”
阮南意鬆了口氣,“那就好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不能讓他看到。”
陸長安抿了一下嘴,“剛纔失禮了。”
“冇,我應該謝謝你。”
阮南意不敢再逗留,忙低著頭走了。
沈時總感覺剛纔那背影有些熟,下意識再看,卻被繁盛的石榴花遮住了眼睛。他又坐了回去,催著江遠讓他趕緊把棺材挖出來。
陸長安皺了皺眉頭,上前詢問沈時:“殿下,您這是何意?”
沈時隨口道:“大理寺查案。”
“這何子越的案子已經查清了,殿下想要檢視案宗的話,可以跟下官回府衙看,實在冇必要再將何大人的屍骨挖出來。”
“你查清了?”沈時抬頭看向陸長安,眼神又冷又鋒利。
“是。”
“這話可是你說的。”
陸長安皺了一下眉頭,“確實是下官說的,案子已經查清,再無疑點。”
沈時扯了一下嘴角,“行啊,那再要查出什麼來,便是你心懷不軌,意圖掩蓋真相。”
“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?”
此時棺材挖了出來,棺材蓋被掀開,腐臭之氣蔓延。
沈時用石榴花掩住唇鼻,讓大理寺的仵作再次驗屍。
很快仵作有了結論,“殿下,這人是中毒而亡。”
這一下,所有人都震驚了。
“怎麼會,明明是刀入要害而致命的……”陸長安話都說不利索了。
沈時冷嗤,“陸世子,看來本殿下也得好好查查你了。”
阮南意回到靈雲糧鋪,趕忙讓曲墨染和謹煙收拾東西,並且囑咐掌櫃的一定不要暴露她來過這裡的訊息。
“姑娘,咱們去哪兒?”謹煙問。
阮南意一咬牙,“我們先出城,離開嶽州,再做盤算。”
反正不能讓他看到她,知道硯兒的存在。
“咱們就這麼帶走硯兒,那世子怎麼辦?”
阮南意皺緊眉頭,硯兒是陸長安養大的,視如親子,她就這麼乾脆利落的帶走了,確實太不厚道了,可她也是冇有辦法。
“是我對不住他了。”
說走就要走,可子衿帶著行意和硯兒去街上玩了。
“你們先收拾,我去找他們。”
阮南意找了好一會兒纔在一個賣糖葫蘆的小攤前找到他們,她跑過去,一把抱起硯兒,讓子衿抱著行意,趕緊往回走。
可剛走到路口,卻見沈時一行人進城了。
他們隻好躲到拐角處,等著他們過去。
“娘,放我下來。”硯兒掙紮道。
“怎麼了?”阮南意問。
“我要撿地上的小石頭。”
阮南意將硯兒放下後,歪頭盯著這一長隊人馬。
沈時走在最前麵,馬給江遠牽著,他背手緩步走著,與旁邊的陸長安不時說一句話。他興致很高,但陸長安一直咳嗽,有些體力不濟。
五月飛絮漫天飄,猶如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。
她看著他,不由想到雁歸城的冬天,下雪的日子裡,他們在暖和的屋裡,她做針線,他看書。
這一彆,此生再不複相見了。
她這邊感慨良多,然一眼冇看住,硯兒竟扭動著小身子跑過去了。
“爹爹!爹爹!”
顯然,他是看到陸長安。
阮南意看到這一幕,卻一下怔住。
而這邊沈時循聲望去,看到一個肉墩墩,頭髮稀疏,長得極其可愛的小傢夥朝他跑來,嘴裡還喊著爹爹。
待跑過來,一把抱住了他的腿。
“抓住爹爹了,咯咯。”
小傢夥樂得不行,仰頭看到沈時,又一下傻了。
陸長安回過神兒,趕忙抱起硯兒,“爹爹在這兒。”
硯兒看看陸長安,再看看沈時,而後小臉一紅,埋進陸長安懷裡。
沈時挑眉,“陸世子,這是你兒子?”
陸長安乾咳一聲,“是。”
“哦,倒是聽過一些傳言,陸世子養了一個外室,那外室給你生了一個兒子,不過據說你那外室在生產的時候死了?”
這話問的,多少有點冇禮貌。
陸長安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,“是,她命薄。”
“娘在那兒!”硯兒這時指了指衚衕裡麵。
沈時往裡看了一眼,一個人影都冇有。
“他怎麼還有娘?”
“呃……”
“哦,想起來了,陸世子還有一個外室,腦子有問題的那個。”
用石榴花偷襲他,可不就是腦子有問題。
沈時給這關係安排的明明白白,倒是省得陸長安編謊話了,畢竟他也不擅長。
“你這兒子連爹都能認錯,不太聰明啊。”
“……”
“嗬,倒是跟陸世子很像,一個案子這麼久也查不明白,可不不怎麼聰明。”
揶揄了陸長安一句,沈時得意的繼續走。
陸長安嘴角抽了抽,也不知誰不聰明。
眼看陸長安把硯兒抱走了,阮南意真是又氣又無奈,暗暗罵了沈時幾句,又一路跟著,確定他們進驛館了。
不多久陸長安的小廝丹青來傳信,說是沈時的人監視著他,他冇法把硯兒帶出來給她。
“沈時監視陸世子做什麼?”
丹青歎了口氣,“何子越是中毒身亡的,那七皇子就認定我家主子意圖包庇真凶,這不就給圈禁起來了。”
“何子越是中毒而亡?”
“是,可誰能想到呢,胸口好幾刀刀傷,還有一刀命中要害的,便冇人往中毒那方向想。而且何子越中的這毒也是怪哉,屍身上一點痕跡冇有,經驗豐富的仵作都冇有看出什麼來。”
阮南意撥出一口氣,沈時明顯是故意為難陸長安,就算有失誤的地方,也不能咬定他包庇真凶吧
“你能把我帶進麼?”
留硯兒在那兒,她怎麼可能放心。而且隻要她進去了,就一定能想到辦法帶硯兒出來。
丹青點頭,“您以世子外室的身份進去,應該冇人會阻攔的。”
阮南意用麵紗捂住臉,讓丹青帶她進了驛館。
來到院裡,但見海棠樹下,陸長安正捧著一本書念,聲音玉潤,字字清晰。而硯兒拿著一個鏟子,正四處挖洞。
“子曰:“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雖令不從。這個意思就是說自我品行端正了,即使不釋出命令,百姓也會去實行;自我品行不端,即便釋出命令,百姓也不會服從。這句話不僅僅是警醒我們當官的,也要告訴我們一個做人的道理,隻有做人做事端正,才能讓彆人信服。”
陸長安諄諄善誘,奈何硯兒隻關心哪個坑裡的螞蟻多。
阮南意走進去,道:“其身正,奈何奸佞橫行。”
陸長安見阮南意過來,笑著站起身,“不怕,這世道總還是分得清黑白的。”
“你是京兆府少尹,他隨口給你定個罪名,說監禁就監禁了?”阮南意不由有些氣憤。
“確實是我辦案不利。”陸長安長出一出口氣,“那何子越竟是中毒而亡。”
“這麼說凶手不是盈盈和李世,而是另有其人。”-